【城市浮冇】冰冷的藏水眠

睏晝免傷落眠，淺淺仔就好；毋過愛有睏去，這个眠才有成（sîng）。

熱人（jua̍h--lâng）是燒沸沸，我就共冷氣放足強的，強甲愛蓋兩領被，閣略略仔會畏寒。

外口是火燒埔，房間是冰冷顫，好親像昨昏下晡去泅水，泅到一半上岸踮椅條仔歇喘——我共棉襀被搝懸崁喙過，冷風才袂透入來，有通喘氣—— 倒踏蹬（tò-ta̍h-tenn）想去昨昏泅水時，看彼姿娘仔對游泳池拑上岸，躡跤尾，行倚來，坐踮仝一條椅。

伊挔巾仔共身軀勻勻仔拭予焦。

我䀐彼少女，體格真瘦挑，猶未全然轉晟，奶仔拄噗出來，真幼茈。泅水衫敢若有舒帕仔，水帽仔洩澹出來，真幼秀。

伊煞共金絲仔框的目鏡掛起來，面對四角開闊的游泳池，和規个運動中心的挑俍（thiau-lāng）。

伊青春的形魂，是咧相啥貨呢？

倒絞想起彼媠，我人就欲落眠，房間外囡仔的樂音煞來響起，佇咧餾鋼琴。旋律是人人熟耳的時行曲，彈甲離離落落，毋成調。

我就來沬，沬入去睏眠這曠闊的大海，清氣、透光、冰涼，我拄藏入去，猶浮浮沉沉 ——我是一个免喘氣，皮肉毋驚疼，賰意識佇咧的物仔。四爿面是無依無倚，啥物都無，干焦海水和紺色，光炤（tshiō）幼膩的水痕落來，淡薄仔反白，真顯目。

房間內的冷氣是愈來愈寒，我的意識綴軟荍荍身軀塌落去，就欲沉落去海的上貼底矣。海遐爾仔深，我敢輾會透底？按呢直直落（lak）直直落，是會到地心，或猶未到就予大流（tuā-lâu）絞去，佇深甲無比止的海底永世漂流，萬年都無通歇，無通停。

查某囝的鋼琴餾到尾聲，伊那揤孤音那耍，對上低到上懸，彼齒盤的烏白鍵彈出來的：音愈懸，聲愈冰。

可比我輾落海底，那來那深，那來那冷，陷眠兼幻音，按怎嘛袂來結冰。

◎刊佇《海翁台語文學》，224期，2020年八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