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城市浮冇】挪威的森林:孤單生疏離縫

Gustave Cheng
Oct 20, 20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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飯拄食煞的中晝時,囡仔注心咧看冊,太太攑筆記數,我紲喙尾食檨仔和西瓜:客廳的聲說哪咧睏晝,是平坦坦的恬靜。

就來聽著音樂的前奏矣,我目睭神去瞭(lió),按太太的手機仔播送出來,伊講:「都過三十冬矣,閣有人聽,猶真好聽liooh。」

我和太太有仝款的心聲。

囡仔共冊放落,好玄這阿母阿爸時代的老歌,知影是伍佰,駛車時定定放,煞毋知歌名,我就來開破:

「這塊歌號做〈挪威的森林〉,歌名是按村上春樹仝名的長篇小說引來的,毋過,意思是舞毋著去。」

「是按怎舞毋著去呢?」囡仔共當咧讀的冊mooh踮胸坎。

「事實是,村上春樹的冊名,是按Beatles的歌引來的,村上嘛引毋著去矣。」

「伍佰引毋著去,村上嘛引毋著去,到底是佗位引毋著去呢?」囡仔問甲那盤喙錦。

「Beatles的歌本名是Norwegian Wood,遮的Wood,毋是樹仔林,是厝裡用來成格、裝潢的材料。落尾有人去稽考,彼嘛毋是原木或桷仔,是貼皮仔。事實是這裝潢的料身毋是正柴,是頂面有木紋的一沿皮,煞予掠做是正港的、按北歐彼規大片、直溜溜的烏樹林剉來的。原木當然較貴,貼皮仔干焦做表面,就真俗囉。」

「爸爸按呢講,Beatles歌唱的,根本就毋是樹仔林,是踮房間內底啊。」囡仔愈聽愈憢疑。

「這塊歌是咧講,春風少年兄講伊捌有一个查某囡仔,按怎講咧,彼个查某囝仔嘛捌有過我⋯⋯按呢講是真囉嗦,就是兩人有意愛啦!查某就招少年兄去伊的房間,共展講,你看,這Norwegian Wood有好看無?兩人就按呢米糕𣻸落去,嘛毋知兩人有鬥搭無?彼暗少年兄睏佇咧浴槽內底,透早起來發現彼查某出去上班矣,可比鳥仔飛無去,少年兄氣甲,強欲戛火來共這Norwegian Wood燒燒去。」

◎本文刊佇《海翁台語文學》,238期,2021年十月。

「爸爸按呢講,和樹仔林毋但差真濟,閣真笑詼咧。」

「嘿啊,藝術就是按呢,定定理解毋著、脫箠重耽去,本底就毋是這意思,看一个影,生一个囝,聽著的人或讀著的人,干焦磕著貼皮仔,就若鳥仔飛去矣,家己去發揮,去揣伊譀想的彼片烏樹林,煞和原底的房間無底代。這就是文學分析講的誤讀。」

講著較深的理論,我獅頭捎咧就直直弄(lāng),囡仔就無趣味矣,頭頕頕去讀家己的冊囉。

我早就慣勢這款的對待,徙兩跤步,共櫥仔跤冊格仔彼角的《挪威的森林》抽出來,台灣第二版五十刷,頭版的佇二十外冬前讀過,手頭這版的裝釘,頂下兩集、冊皮仔一紅一綠對對、敆做一部。

就來餾(liū)讀,讀踏話頭主角坐飛行機欲降落德國機場時,無張持聽著Beatles唱的Norwegian Wood,就來想起彼死去的幾个朋友和幾个閣活咧的朋友,就來共這青春的往事寫落來:死忠的換貼自盡,伊女朋友精神錯亂去蹛療養院,主角有佮意的人矣,煞毋知按怎和伊行做伙,這膏膏纏的關係,舞袂清的感覺,對人情世事的生疏離縫⋯⋯。

心是虛微浮冇,性是無要無緊。

規本《挪威的森林》,就是浮浮沉沉,直直咧走揣,毋知影盡尾,罩佇咧精神歪斜(uai-tshua̍h)、跤步蹁去、撇咧撇咧的無定著內底。

我就共起頭煞尾小看一下,濫糝讀⋯⋯故事的氣味會共人邪(siâ),予我無蓋四序,有寡無正常,筆路看起來弄扭弄輪、無要無緊⋯⋯便若看予入骨,就會通綴往事共彼毋甘、後悔、躊躇、空茫⋯⋯抾情抾恨來散淡去。

濫糝濫糝讀煞眼著這本冊的鋩角,共我心肝穎仔拑牢牢的這句:「死亡毋是在生(tsāi-senn)的對頭,是成做(tsiânn-tsò)在生的一部份好來存在。」

咱人通活踮這世間,是濟濟的死侹(thiānn)起來的;咱的性命有死亡來舒底,才有法度踏跤步出去。死亡就蹛佇活人內底,是咱人的一部分,有伊來做成(tsò-tsiânn),有伊予咱準鏡來照影、反省,咱才知後一步欲按怎做、按怎行,才有活落去的勇氣。

凡勢,我按呢開拆解說,嘛讀甲重耽去,嘛是一款耽讀(tânn-tha̍k)。

袂輸生死交纏,正確和錯誤濫做伙,這才是誠實(tsiânn-si̍t)的人生。小說正正共咱的人生寫出來,故事和主角和情節是假的,咱若讀有落去、感動就成真,真假交纏,是房間內的貼皮仔,嘛是北國彼闊莽莽、清冷幽靜的烏樹林,聽〈挪威的森林〉,傍傷悲和孤單來數想,心情就會一直飛,一直飛,踮夜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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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ustave Cheng

鄭順聰,作家,作品有《時刻表》,《家工廠》,《海邊有夠熱情》,《晃遊地》,《基隆的氣味》,《黑白片中要大笑》,《台語好日子》,《大士爺厚火氣》,《仙化伯的烏金人生》,《夜在路的盡頭挽髮》。籌備詩集《我就欲來去》,撰寫長篇小說《情歌唱徹》。